百日成诗
*亮瑜
*吟游诗人亮x调酒师瑜
*ooc预警
1.
“我们分担寒潮、风雷、霹雳；
我们共享雾霭、流岚、虹霓。
仿佛永远分离，
却又终身相依。
这才是伟大的爱情，
坚贞就在这里。”
——舒婷《致橡树》
2.
雪永远是很有趣的天气，它总能带动一段同样有趣的故事发生。
当周瑜倚靠在诸葛亮肩膀上往窗外望雪景时，听见人笑吟吟地这么说道。
“嗯。”
良久，周瑜这么应道。
“你遇见我的那天，好像，也是这么个天气。”
3.
酒吧门口来了个凭一身才华写诗作对的吟游诗人。那个冬天的人海纷纷中，他总是披着一点未能融化的雪星子，温厚地对每个人笑着，捧着一本封面有些模糊不清的诗集。
起初，这就是周瑜对他全部的印象。
周瑜是位顶级调酒师，兴趣使然，就在酒吧里工作。可能是因为长得太俊了，酒吧的生意一直很好。附近一所高中的女生小乔非常崇拜他，时不时就拉着自己的姐妹来点几杯饮料，和周瑜侃上一段。
这日，她又来了。不过，脸红通通的。
周瑜低头随手拿了块糖精，加进适合女生的温热牛奶中，奇道：“怎么，遇上什么好事儿了？”
小乔接过牛奶，头一会儿摇得像个拨浪鼓，一会儿又忙不迭地点。纠结了一会儿，她才蛮不好意思地道：“哎呀，就那门口有个诗人，长得挺帅的。气质又好，还会念情诗。”
诗人？周瑜愣了一下，微微抬头，果不其然，又看到了那个这几天时时出现的身影。莫名地，他觉得这个人有些熟悉。
他问：“外面冷吗？”
小乔点点头。
周瑜没说话，只是回过身去，勾起一个杯子。
几分钟后，他呼出一口气，递给小乔一袋打包好的热咖啡，道：“拿去，就说我请他的。”
小乔一愣：“你俩认识吗？”
周瑜沉默了几秒，想了想，摇了摇头。
4.
一本厚厚的《仓央嘉措诗集》，被小乔红着脸放在了周瑜面前。
周瑜抬眼：“？”
小乔眨巴眨巴眼，嘿嘿一笑，道：“大诗人给你的。他说让你看第一页的注释。”
5.
等下班后，周瑜窝在高脚凳里，抱着诗集，轻轻翻了开来。
入目几行清瘦的铅笔字，这么写道：
“他转山转水转佛塔，
只为在途中与玛吉阿米相遇。
而我跨越山与海，
携着深切的恋与爱，
饮杯酒。
你非凡夫俗子，
我为你百日成诗。”
他心里骤然震了一下，突然之间，一个荒唐的念头油然而生。
6.
周瑜以前也碰到过一个吟游诗人，那时候他还没找到一个很好的工作，也没有一份稳定的收入。在异地他乡，是满身风尘。
他蜗居在一个窄小的破旧居民楼，诸葛亮也住在那里。
不过，确切地说，那个叫诸葛亮的大诗人要比周瑜潇洒得多。同居的时候，他谈起过，自己踏过万里河山的每一寸破楼，吃过味道惨绝人寰的黑暗料理，和风谈过情，和花说过爱，还对着月亮唱过革命红歌。
周瑜觉得这个人真有意思，然后就和他走得更近了一些。这一走近，就收不太回来了。因为啊，诸葛亮这个人不仅聪明，而且温柔，办事面面俱到，十分可靠。这种男人，不仅女人无法拒绝，就连周瑜也有些倍感吃惊。
7.
居民楼是真的很旧，这一点几乎没人会作出反驳，包括房东。
夏天没空调，冬天没暖炉，毒日三百六十度无死角照射，寒风全天候凛冽刮进，要活下去，全他妈靠一身正气。周瑜一个初出茅庐的穷小子，明明能凭脸吃饭却偏要靠才华，心气高不服输，硬是在这幢楼里撑了好几个季度，已经临近死亡。直到诸葛亮到来后，境况才稍稍有所好转。
当然，绝非诸葛亮多么有钱，而是他比较有能耐。论管理家务事和照顾人方面，诸葛亮真是称得上一把好手。
来之后的第一件事，就是把家里所有积灰的家具都清扫干净，除蟑螂、洗污垢，把几盆半死不活的花重新种活，顺便还买了一包常用的医药用品回来。周瑜永远不知道他是在什么时候干好这些事的。仿佛每一夜过去，屋子都像是翻了个新似的。
周瑜专业调酒，可是夏天时原料却总是因为气温不合适而失效。诸葛亮得知后，二话不说，赶了三天三夜的稿，凑够了稿费，直接搬了台小型制冷箱回来，接着继续陷入贫穷的状态。周瑜几次想和他道谢，都被人巧妙而礼貌地避开了。
如果是冬天的晚上，因湿寒而辗转反侧睡不着是周瑜平时的常态，但在诸葛亮来之后，寂静的半夜，总能被拥入一个温暖的怀抱。
周瑜数次疑惑地问道：“你怎么会没有对象呢？”
诸葛亮总是笑笑，看着他，意味不明地答道：“我们诗人不和那群凡夫俗子谈恋爱。”
8.
诸葛亮是个才华横溢的才人，按照那些苛刻的评论家之语来说，就是“起笔日升，落笔斗转；语言神秘，危险，狂野，泛滥，但是又不乏平静理智的催眠，与凌绝顶的盖世气势。”
周瑜从不这么评价他。
每当诸葛亮在起居室里细心斟酌一整天，把几经修改的稿子拿给周瑜看时，周瑜总是皱着眉头，指尖摩挲着下巴，半晌不语。
“色泽鲜艳，香气四溢，但是，没有味道。”
然后诸葛亮就若有所思地点点头，十分干脆地撕掉整张稿纸。
而每当诸葛亮窝在沙发上，突然抄起四周摆放得乱糟糟的稿纸即兴来一首时，周瑜偶尔就会露出有些震骇的神色。他会自言自语地唔嗯几声，然后评价道：“……上品。”
这就是一个调酒师的自我修养。而更奇怪的是，诸葛亮从不觉得周瑜说得不对，而只是点点头，然后自己继续琢磨。
一种奇异的平衡与和谐，在两个本来毫不相干的人之间构筑起了道桥梁。
9.
就在风雪交加的一个冬天，诸葛亮帮周瑜找到了工作。
周瑜这个人吧，除了运气不太好之外，基本是完美无缺的。诸葛亮上上下下打量了他一番，最终非常服气地感叹道：“真是一朵梨花压海棠，玉树临风胜潘安，简直没得挑了。”
然后就给人披上自己的围巾，牵着手往大街上的酒吧拉去了。
为人温厚，大气非凡的诸葛亮是非常受欢迎的。尽管穷得一贫如洗，却有不管走到哪都能结交一批有志之士的独特人格魅力。酒吧老板是个慧眼，平日和诸葛亮称兄道弟，这一天一眼看出周瑜是个好苗子，欣喜若狂地收下了，并高兴得赶去买了好几张彩票。
回到家后，周瑜称道：“恩人。”
诸葛亮挑挑眉，把透进寒风的窗关严实，帮人又把围巾拢拢紧：“嗯？要不要考虑一下，怎么感谢我？”
周瑜愣了一下，“唔嗯”地思考了片刻，然后道：“你喝酒吗？”
诸葛亮笑着摇了摇头。
周瑜皱眉思索着。诸葛亮抬起手，把陈旧却干净的窗帘拉得整齐了一些，噙着些许笑意说道：“我倒是比较喜欢古老的感谢方式。”
他转过头，一边拉窗帘一边望着周瑜，勾着唇角道：“比如……‘以身相许’？”
看到周瑜红着脸怔住的样子，诸葛亮连忙打了个哈哈，一语揭过，没再提这事了。
在那之后的几天，他便只身背着包袱，再次离开在了风雨里。
10.
风雪交加的夜，破旧灌风的旧楼，是相遇与别离爱情隐秘的开始。
“结尽同心缔尽缘，此生虽短意缠绵。与卿再世相逢日，玉树临风一少年。”
11.
清瘦的字体映入周瑜的眼里，唤醒片片沉睡已久的记忆。
酒吧的夜间营业时间已经快到了，室内的空气因诗意的西方火炉而充满暖意，将他长而黑的睫毛打得湿漉漉的。
周瑜摩挲过书页上的字迹，忽然间，一阵干燥的冷风从门口的方向袭了进来。他抬起头，看见那个噙着笑意的吟游诗人裹着围巾，披着雪星子走了进来。
诸葛亮径自走到吧台前，目不转睛地盯着周瑜，坐下，勾唇道：“周瑜先生？”
周瑜愕然道：“你回来了。”
诸葛亮笑道：“嗯。一百天了，猜猜看，我为什么回来？”
周瑜看着他的眼神，忽然间，有股奇异的热意腾得上了心头。
诸葛亮道：“追你。”
周瑜的耳根随着那股热意，骤然烧了起来，忽然之间，仿佛觉得温度升高了好几度。他连忙摇了摇手，道：“你误会了，我不喜欢你。”
诸葛亮扫了眼吧台上被打开的《仓央嘉措诗集》，神秘地弯弯眉眼，只将胳膊支在台上，微微身子前倾。周瑜没来得及闪避，刹那间，两个人挨得极近，甚至连睫毛扇动的频率都一清二楚。
熟悉的温热气息拍打在脸颊上，对着那双深邃的眼，周瑜只觉得呼吸困难，仿佛窒息。
“诸葛……？”
眼前的人没有回答他，只是凑得更近了一些。周瑜清晰地听见自己扑通的心跳声越来越快，好像几乎就快要忍不住，要把自己的喜欢全部让他一丝不漏地听见。
窗外的雪落声变得愈来愈大。吟游诗人撑起上半身，勾着嘴角，俯下身子，浅浅地、温柔地，印下一个跨越百日的吻。
12.
百天前，在诸葛亮流浪至此的那段时间，是他被现实打击得千疮百孔的伤口期。
这儿不是西藏，他也不是雪域间最大的王。世间需要的是越发快的节奏，而非走南闯北的柔情浩气与那吟游的诗意。
他的梦想被折断了羽翼。
但是，在周瑜身上，他看见的并非是一个年轻者的孤独，而是在失败的泥沼中摸爬滚打了数年，却从不曾半点低下头的骄傲追寻。
他可以不要金钱，不要名利，不要一切光芒下的瑰影，却只要一间能住足以的破旧起居室，与一杯配调入味的鸡尾酒。如此的非凡大气，是让人重新振作的不二良药。
就是那时起，诸葛亮望着无数杯微微摇晃的酒水，下定决心，为他百日成诗。
13.
俗套的都市故事总是俗套的结尾。《仓央嘉措诗集》被摊开放在床头的小木柜上，映着氤氲的月光水汽，照亮一行一行悉心书写的诗句。调酒师被压在柔软的床单里，唇齿间溢出抑制不住的暧昧低吟。
热切的吻不停地下落，在柔嫩的肌肤上绽开浅红的花。
他留下最珍贵的礼物，他为他百日成诗。
心里成诗，纸上成诗。在晦明变幻的夜晚，吟游诗人结束了十数年的奔走，停下仓促的脚步，落定脚步，目睹了诗歌的结尾。
“为寻情侣去匆匆，破晓归来积雪中。”
从今往后，情同你我。
END.